草子說故事

尹子離只有輕微擦傷，擦個藥、稍微包紮一下就沒有大礙，但他覺得自己現在比較需要看心臟科，剛才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和呼吸都停止了。

帶著怨念的目光惡狠狠的瞪著化為烏鴉模樣，站在椅子上的琰角，而琰角則是毫無感覺的朝他低頭行禮。

直到來醫院，尹子離才明白，除了他之外的人都看不見琰角的存在，不然也不會讓一隻體型碩大的黑色烏鴉待在病房內。

『主人，您臉色看起來不太好。』

「不要叫我主人，還有，我臉色差是因為你害的。」

『萬分抱歉，請您懲罰。』

「我沒有虐待動物的興趣，只要你以後別再這麼做就好。」

『是，請問是指公主抱還是高速攀升？』

「兩個都是！」

『我明白了。』

尹子離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妖怪相處，尤其是這個明顯沒有常識的式神。

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熟睡的高玄宗，深深嘆口氣。

醫院已經連絡老師，也通知高玄宗的家長來醫院接他，照這樣子看，後面幾天的旅行他們都不用玩了。

「唉唉，沒想到我的高中畢旅會以這種模式劃上句點。」尹子離枕著下巴，慵懶的碎唸著。

不過，他的心早就已經被黑貓還有琰角的存在勾走，比起畢旅，他更想知道這兩個傢伙究竟是怎麼回事。

既然黑貓不肯說，又拍拍屁股走人，那麼他就只能問琰角了。

由他提問的話，估計琰角會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報出來吧。

「琰角，你不去追捕黑貓嗎？」

琰角微微一愣，很快低下頭，『之前是因為上個主人的命令，我才會待在那保護封印，如今我的主人是您，除非您下命令，否則我不會行動。』

「式神都這麼乖乖聽話？」

『因為主人的命令是絕對的。』

「這樣啊……那所有人都能和妖怪締結契約？」

『不，因為一般人看不見妖怪。』

「也對。」尹子離扁著嘴，想了下，覺得不太對，「可是我沒有靈異體質，也從來沒見過妖怪，為什麼我可以？」

這回琰角沒有回答了。

他看著琰角閉口不語的模樣，大概知道這問題問牠也沒用，於是改口，「你的前任主人，也就是把黑貓封印在那裡的，是個什麼樣的人？」

『是位偉大的人。』

「……有問跟沒問一樣。」尹子離嘆口氣，「那麼你知道你前任主人為什麼要封印黑貓嗎？」

『我不知道，我只是聽從命令。』

琰角雖然這麼說，但口氣裡卻藏著些許不快。

從他和黑貓的對話可以知道，兩人的關係非常糟糕。

「叩叩。」

敲門聲從背後傳來，尹子離立刻起身。

「不好意思，方便打擾一下嗎？」

站在門口的是兩名穿著「刑警」背心的男人。

尹子離覺得奇怪，為什麼刑警會來找他，不過還是乖乖跟著離開病房。

刑警拿出自己的證件，並開始提問：「尹同學，不用緊張，我們只是想調查點事情。」

「是……」尹子離點點頭。

另一名刑警拿出照片，照片裡是一棟老舊的木屋。

尹子離抖了下眉，因為照片裡的屋子，正是黑貓被封印的那個地方。

「請問你有見過這個地方嗎？」

「咦？」尹子離愣了下，不知道為什麼，直覺回答：「不、我沒見過。」

他自己也嚇了一跳，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刑警說謊。

可他總有種感覺，不可以告訴這兩個人那棟屋子的存在。

刑警的口氣略帶嚴肅：「真的不知道？」

尹子離用力搖頭。

兩名刑警交換眼神，另外一人從口袋拿出了折成六角型的小紙張，裡頭好像還用黑色的毛筆寫了什麼。

他將紙張靠近尹子離，說也奇怪，它竟然自燃，兩三下就燒成灰燼。

正當他滿臉困惑的時候，他聽到刑警說：「尹同學，說謊是不對的。」

他的心臟撲通狂跳，下意識往後退，靠在病房門前。

「什、什麼？我沒說謊啊，我真的──」

突然，他的喉嚨失去聲音，就算他張著嘴，卻怎麼樣都說不出口。

他面色恐懼的抓著自己的脖子，眼前兩名刑警的臉，漸漸變得扭曲。

『琰角！』

尹子離害怕的在心底大喊琰角的名字，瞬間兩名刑警就被強風向後吹，整個人撞飛在牆壁上，重重摔落。

「哈、哈……」聲音恢復，痛苦的壓迫感也消失不見。

黑色羽毛落在他肩上，回過頭，發現琰角一臉不快的站在他身旁。

「琰角……」

「您沒事吧？」

「還、還行。」尹子離拍拍胸口，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個人，「他們究竟是誰？」

「是沒有資格靠近您的害蟲。」

琰角說完，拎著兩人的身體將他們扔出窗外。

「琰角！你做什麼？」

「請不用擔心，我只是把垃圾丟出去而已。」

「不是這個問題啊！這、這樣會死人的！這裡是七樓耶！」

尹子離趕緊衝到窗戶邊，低頭一看，說也奇怪，那兩個男人竟然憑空消失。

他滿臉問號，難道自己剛才是在做夢不成？

「沒想到封印被解除的事，這麼快就被發現了。」琰角獨自低語。

尹子離耳尖聽到他在說的話，立刻追問：「這是怎麼回事！琰角。」

琰角愣了下，有點不想回答，但他無法違抗尹子離的命令。

「那兩個男人是我前任主人所屬的家族派來的。」

「呃，該不會是什麼黑道組織……」

「是很普通的除妖師家族。」

「光是這三個字就聽起來不普通。」

「剛才我扔下去的是紙分身，他們本人不在這。畢竟也不可能這麼快趕過來。」

「紙……什麼？」

「簡單來說就是替身。」琰角擔心的看著尹子離。

他的主人完全是個門外漢，卻被無故捲入，雖說是阻止了他的暴走，但是卻解除了黑貓的封印。

「主人，請您聽好。」他認真的對尹子離說：「您解除封印，所以您在其他除妖師眼中是隻肥羊，接下來還會有更多那種人與您接觸。」

「也就是說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。」尹子離垮下臉，「雖然我多少有點察覺到，但實際被你警告還是很讓人不知所措。」

「我會保護您，請不用擔心。」

「但我總不能一直讓你保護。」尹子離苦惱的皺眉，「得想個辦法才行……果然還是只能去把黑貓揪出來了嗎？畢竟是牠害我被當成目標的。」

他想了想，突然察覺一件事。

「等等……剛才那些人追問我封印地點的事，看起來他們不知道封印的正確位置？這是怎麼回事？」

封印黑貓的是琰角的前任主人，而這前任主人所屬的是個叫做「除妖師」的家族，可現在這個家族卻跑來問他封印的位置？

這怎麼想都覺得怪。

琰角料到他會察覺出來，只好老實回答：「……封印的位置，只有我前任主人以及他的式神們知道，其他除妖師並不清楚詳細位置。」

「為什麼？如果說這個封印很重要的話，照理來說不該這麼簡單就……」

尹子離話說到一半，突然瞪大雙眼。

「該不會，那個封印並不是囚禁黑貓，而是為了保護牠。」

琰角點頭，「是的。」

「黑貓知道這件事？」

「牠知道。」

「什麼啊。」尹子離扶額苦笑，「看來事情比我想得還要複雜。」

「我能為您解答的有限，雖然我現在是您的式神，但在某種程度上，我還受限於前任主人。」

「你以前的主人這麼厲害？」尹子離驚訝得瞪大雙眼。

提起他，琰角的表情變得很開心、相當自豪。

「是的，他擁有著無法比擬的力量，沒有人能夠違抗他，但相對的，也沒有人真正明白那位大人的心思。」

尹子離覺得琰角有點Ｍ的傾向。

在琰角心裡，或許那個人真的很偉大沒錯，但聽在他耳中，會覺得不過就是個擁有壓倒性力量的可怕角色。

他打破這種人的結界，真的沒問題嗎？

「主人。」琰角突然喚他，尹子離趕緊抬頭。

琰角雖然沒有多餘表情，像是帶著面具，嘴角連笑都不笑，但他的眼神卻很純淨，每當被他盯著看的時候，尹子離就會覺得他像個孩子。

「呃、什麼？」

「我認為您有超越我前任主人的力量。」

尹子離垮下臉，一點都不這麼覺得。

可是琰角眼神卻閃閃發光，充滿著期待與絕對自信，害尹子離無法反駁。

「先不論我的事，總之，要是再被那些叫做什麼東東來著的家族纏上，就麻煩了。」

「是除妖師。」

「好……除妖師。琰角，你有沒有什麼點子？除了去找黑貓這個辦法之外。」

他對除妖師的世界完全沒有任何概念，但他知道自己需要找人協助，可在這種情況下，總不能叫他去找廟公或者求神拜佛，他面對的敵人可是妖怪和人類。

琰角一臉為難，「抱歉，我想不出什麼好辦法。」

「你的前任主人沒有做『封印不小心被解除』後的防範措施之類的？」

「不……那位大人並沒有說，而我也不認為有人可以解除那位大人設下的封印。」

「唉，這下可頭疼，看來還是得去找黑貓。」

「可以的話，我也不希望再見到牠，但牠手裡握有的情報，或許比我多。」琰角討厭黑貓，卻也懂得公私分明。

現在要怎麼做，對尹子離才是最安全的，他當然有好好思考過。

「問題就是牠不知道跑哪去了。」

「回那棟木屋去查一下吧。」尹子離提議，卻又想起躺在病房裡的高玄宗，搔著頭髮改口，「不過先等高玄宗醒來再說，我不能丟下他不管。如果那些人盯上我，就很有可能會盯上高玄宗。」

「確實有這個可能性。」

「說起來，那棟木屋安全嗎？」

「是的。」琰角百分之百肯定，「您為什麼這麼問？」

「因為你之前……」尹子離想起琰角瘋狂的攻擊自己，而且還不是現在這種型態，就有些畏懼。

琰角充滿歉疚的回答：「我們式神是以契約主人的靈力為糧，在長期缺糧的情況下，很容易讓式神走火入魔。」

「你的意思是，你差點就入魔了？」

「是的，當時攻擊了您，非常抱歉。」琰角牽起他的手，單膝跪地，誠心誠意的許下諾言，「我琰角在此發誓，絕對不會做出違背您的事，至死都會保護您的安全，若有食言，我將灰飛煙滅，永不復生。」

尹子離嚇了一跳，連忙把手抽回，但琰角卻緊緊抓著他不放。

這場面看得他面紅耳赤，沒有人可以用平常心看待美男子跪在自己面前，說出這種完全奉獻出自己的誓言吧！

他都差點以為琰角是在向他求婚了！

「你、你快點給我起來！」尹子離無法收回手，只好氣急敗壞的對他下令，「以後不許在公共場合這麼做！」

幸好現在是晚上，病房這邊沒有什麼人，要不然他該怎麼解釋？

更何況除了他之外的人都看不見琰角，搞不好他還會被當成自言自語的怪胎。

「是。」琰角起身，手仍牽著他，「您要回病房嗎？」

「不看到他醒來我會不安的。」尹子離放棄掙扎，嘆了口氣，「你給我變回烏鴉，安靜的待在病房裡。」

琰角順從他的命令，變回碩大的黑色烏鴉，隨著他飛入病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