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

 

……秉……

……阿秉……

「阿秉!」

「哇啊!什什什什、什麼?」

宇文秉慌張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,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,睜大雙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、瞪著自己看的人,久久無法將視線從那張臉上挪開。

看他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,手上拿著教科書的女同學便往他的頭上拍下去,語氣不耐的說:「午休時間早就結束了,還睡!大家都已經換教室了喔。」

「午休時間?換教室?」宇文秉迷迷糊糊的重複著她說的話,煩躁地搔了搔後腦。不知道為什麼,心情亂成一團,好像是遺漏了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一樣,讓他感到焦躁不安。

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女同學生氣的表情後,宇文秉扶著桌子、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身,用不耐煩的口氣對她說:「下一堂是什麼課?」

女同學聽見他的嚴肅口吻,有點驚訝,收起了原本那張不耐煩的臉,眨眼看著他,困惑的皺起眉向他確認:「……阿秉?你睡昏頭啦,我不記得你有起床氣啊。」

「咦?」被她這麼一說之後,宇文秉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點反常,便不好意思的對她苦笑道:「抱、抱歉,我不是故意的,只是不知道為什麼,有點煩躁而已。」

「我看你是睡太久了吧,今天上午的課幾乎都被你睡光了。」女同學把手中的課本塞進宇文秉的手裡後,轉身往門口走過去,背對著他揮了揮手,「去洗把臉再來吧!我會先幫你跟老師報備一聲的。」

「謝、謝謝,嗯……妳是……」

雖說已經跟對方搭話一陣子了,加上從她稱呼他的感覺來看,他們兩個人應該不只是同學而已,而是認識的朋友吧?可是,在他的腦海中卻沒有關於這個女同學的記憶。

他不記得自己睡著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,也完全沒有睡著前的記憶,彷彿自己是突然之間就出現在這裡的,這讓他不禁同意女學生的猜測,肯定自己是睡昏頭了。

但是,雖然他對這個狠狠將他打醒的女同學,沒有陌生的感覺,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她是誰,甚至是關於那個女同學之間的任何記憶。

記憶中的這份空白,讓他感到煩躁與不安,彷彿這世界裡的一切都非常虛偽。

女同學在聽見宇文秉的問題後,一臉不開心地轉身走過來,雙手搭在腰上,推了一下眼鏡,趾高氣昂的對他說:「拜託,你好歹記一下自己班上的班長是誰吧?認識這麼久了,別跟我說你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。」

「班、班長……」這兩個字重重的打在宇文秉的心上,空白的記憶對於這兩個字起了反應,但他仍然有些困惑的看著眼前這張臉,過了好一段時間都還是無法開口回答她的問題。

「呃,班長?」

「誰姓班名長啊,你該不會真的睡到失去記憶了吧?」看著宇文秉遲鈍的反應,女同學擔心的皺起眉來,伸手捏著宇文秉的臉頰,「算了,趕快去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,不然下午的課你肯定又是去夢周公。」

女同學收回了拉住他臉頰的手,再次轉身往教室門口走過去,這一回,宇文秉沒有出聲叫住她,而是沉默地看著她離去。

腦袋裡那段空白的記憶像是被打上馬賽克一樣,讓他不管怎麼想都想不起來,包含那個叫做「班長」的女同學在內,所有的事情他都沒有記憶。

回頭看了一眼只剩下他的空蕩教室,內心並沒有因寧靜而感到平靜,反倒是越來越讓他感到焦躁不安。

再一次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後腦,他總覺得這裡好像有點刺痛,可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,最後也只能把它當成是自己想太多。

「……去洗把臉好了。」

他一邊慵懶的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後,一邊搔著頭髮往廁所的方向走過去。

不管怎麼說,他還是要先去上課才行。

 

 

第一話            與空白之記憶

 

洗把臉對宇文秉來說,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,他仍然感覺到腦袋昏昏沉沉的很想入睡,也不停地打著哈欠。

一個人懶散地走在校舍走廊上的時候,上課鐘聲忽然響起,嚇得他趕緊收起打了一半的哈欠,慌張地大喊一聲:「啊!糟糕。」

雖說剛才自稱是班長的女同學已經說要替他向老師報備,可是太晚進教室的話還是會被老師碎碎念,畢竟他向來就不是什麼風評很好的學生,老師自然會比較注意他。

於是他開始在走廊上小跑步,以盡量不吵到其他班級上課的方式往前飛奔,但跑了幾步路之後,他察覺到雙手空空的自己好像哪裡不對,這才想起了被他遺留在洗手台旁邊的課本。

瞬間刷白了臉色後,宇文秉拍了一下額頭,轉身往廁所的方向跑過去。

「慘了慘了慘了啦──這樣絕對會被老師罵死的!」

宇文秉以飛快的速度回到剛才那間廁所,著急地想要把課本拿到手之後衝回教室去,但是當他回到廁所的時候,他卻看到另外一個男學生正在做著跟他剛剛一樣的事情──洗臉。

不過那個男學生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,把臉洗完後抬起頭來,碰巧對上了宇文秉的雙眼。

宇文秉忍不住震了一下身軀,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看一個男生看到出神,忍不住甩甩頭,快步走進去,拿起他遺忘在洗手台上面的課本,頭也不回地迅速往廁所外衝了出去。

而剛洗完臉的人則是在宇文秉離開後,拿起放在旁邊的眼鏡,看著剛才有黑影晃過去的地方,皺起眉頭來。

「……錯覺嗎。」

他冷靜地判斷著,沒有多想,在洗完臉之後拿起課本,離開廁所,完全沒有發現躲在轉角處的宇文秉。

宇文秉眨眨眼,直盯著那個男學生的背影看。

他也覺得自己很奇怪,明明上課已經遲到了,還因為在意那個男學生而特意躲起來偷看他,但是,不知道為什麼,這個男同學給他的印象跟其他人不一樣,為了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,他才會決定躲在這裡等他。

剛見到那個男學生的瞬間,他總覺得自已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他,偏偏腦袋瓜卻在這時候當機,讓他怎麼樣也想不起來到底是為什麼。

等到他聽見開門的聲音而回過神來的時候,他才發現自己已經下意識地跟著那個男同學走,來到了一間教室門前。

抬起頭看了一眼教室上面掛著的牌子後,他才發現,這個男同學居然在他隔壁的教室上課。

「歪、歪打正著?」

現在宇文秉倒是有點慶幸自己跟著他走,否則他真的就要直接翹掉這堂課了。

不過,比起去上課這件事,他還是比較想知道剛才那個男學生是誰,總覺得在對上他的雙眼時,記憶中那模糊不清的部分,逐漸變得明顯起來。

他看了一眼隔壁教室,稍稍猶豫一會兒之後,握緊拳頭下定決心,打開了那個男學生走進去的那扇門。

「你遲到了,宇文秉。」

一走進去教室裡之後,忽然叫住他的一句話嚇得宇文秉張大雙眼,回頭看著站在講台上面,手裡拿著冒泡試管的老師,困惑的眨了眨眼。

環伺著坐在旁邊的其他同學後,他並沒有找到剛才那個男學生的身影,相對的全都是他班上的學生,其中班長的表情更是嚴肅得可怕。

奇怪了?他剛才明明是跟著那個男學生後面走進來的,可是為什麼會回到他們的教室裡?

他無視班長的嚴厲視線,心裡只在意剛才那個男學生究竟去了哪裡,神色慌張地四處尋找他的身影,站在講台上的老師見宇文秉無視自己,更加氣憤地對著他大聲說:「遲到還在發什麼呆,快點去找位子坐下來!」

「……是。」

宇文秉愣了一下,心不甘情不願地隨便找位子坐下來,但他仍然在仔細尋找那個男學生的身影,直到他確定那個男學生真的不在這間教室裡之後,他才無奈地長嘆一口氣,完全忽略了從他身旁揮過來的手。

「痛!」

「不是要你別太晚到嗎。」

自稱是「班長」的女同學氣呼呼地對他唸著,這才讓宇文秉把注意力收回來,無辜地看著那張生氣的臉龐,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,只好先向她道歉。

「對、對不起啦,我剛把課本忘在廁所,所以又跑回去拿了……話說回來,在我之前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走進來嗎?」

「戴眼鏡的男生?」女同學稍微思考了一下子之後,搖頭道:「沒有啊,遲到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已。」

「可是剛剛明明──」

「明明什麼?喂,你不要連走路的時候都在作夢好嗎?」

「我才沒有作夢,剛剛真的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比我早幾秒鐘進教室裡啊!」

宇文秉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肚子氣,直接拍桌站起來,對著那個女同學大聲吼著,頓時讓教室裡的所有人安靜下來。

忽然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過激動,宇文秉便馬上冷靜下來,站在位子上哈哈苦笑後,才被老師從講台上扔過來的板擦正中額頭。

「宇文秉,上課給我安靜點!」

「……是。」

全身沾滿粉筆灰的宇文秉無奈地低下頭來,因為這樣的拙樣,原本安靜下來的教室裡頓時傳出了歡笑聲,唯獨宇文秉一個人笑不出來。

這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違和感究竟是什麼……

現在他的腦海裡只想著這個問題,其他同學的笑聲、老師的責備聲,他全都聽不進耳中,直到他感覺手臂被人輕輕扯了一下後,他才回過頭去,看著同樣因為他的模樣而笑得不行的女同學。

「哈哈,你這個笨蛋,難道就這麼想被老師叫去走廊罰站啊?快點去把粉筆灰拍掉啦!哈哈哈。」

「回廁所嗎?」宇文秉倒是不太在意身上的粉筆灰,露出笑容來,像個傻瓜一樣的搔著頭髮說道:「老師你還真是手下不留情,這樣不是又給了我溜去翹課的機會?」

「宇文秉!我給你五分鐘!」

「是──」

講台上的老師已經氣到不行,旁邊的同學也都笑到喘不過氣來,換作是以前的話,宇文秉倒是會覺得這樣沒什麼,畢竟他向來就喜歡當班上的開心果。

只不過,現在他卻有種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的感覺。

好像有什麼人在等他,所以他不該在這裡停下腳步……雖然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人是誰,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對是錯,但自從見到那個男學生之後,他便開始有了這種想法。

他忍不住猜測,內心裡那種說不出口的不安感、殘缺的空白記憶,或許就跟那個男學生有關。

如果是這樣,那他就必須先找到他才行。

趁著這次機會,再度離開教室的宇文秉,沒有照原定計畫去廁所把自己弄乾淨,而是隨便拍了拍身體,將粉筆灰拍掉後,直接盤腿坐在面對教室門口的走廊上,等待下課鐘聲響起。

只要在那個人消失的地方等他就沒問題了吧?至少他對那個人的線索,也只有這間教室而已,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,所以現在他也只能這樣做。

宇文秉下了個賭注,縱使他知道這個賭注根本就是個玩笑,但他也願意繼續等下去,如果這樣就能見到那個男同學的話……

 

 

下課鐘聲響起,把原本坐在地上打盹的宇文秉嚇了一大跳,連口水也沒擦就從地上跳起來,慌慌張張的揉著雙眼,看著眼前那間已經空無一人的教室發呆。

過了幾秒鐘之後,他抱著頭慘叫:「啊──我這白癡──居然睡著了!」

不知道為什麼,他就是覺得自己昏昏欲睡的,結果忍不住就睡著了,害他錯過了再次找到那個男學生的唯一機會。

懊惱不已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,一本課本朝他的臉上飛過來,痛得讓他捂住鼻子,跪在地上顫抖。

「痛死人了……」

「你是該叫痛。」女同學生氣地把手插在腰上,將捲起來的課本指著宇文秉的頭追問:「你跑去哪裡了?老師不是說了只給你五分鐘嗎,結果你居然去了四十分鐘,老師可是氣死了喔!」

「唉唷,我不小心就睡著了嘛……」

「在別間教室門口睡著?我說阿秉,雖然我知道你路痴很嚴重,腦袋也不是很靈光,但沒想到你在待了快兩年的學校裡也會迷路。」

「別、別間教室?妳在說什麼啊,我可是一出來就坐下了,根本就沒有離開教室。」

「那你可以跟我解釋你現在為什麼會在烹飪教室的門口嗎?我們剛才上的明明是理化課喔。」

「烹飪……咦?」

聽見她這麼說,宇文秉頓時張大雙眼從地上跳起來,衝進面前的那間教室裡,果然跟女同學說的一樣,在他面前的不是他離開的那間理化教室,而是擺滿各種烹飪器材的烹飪教室。

他不明白,他明明一出來就坐下的啊!為什麼醒過來之後會在完全不一樣的教室前面?

不管他怎麼想就是想不出個前因後果,讓他煩躁的搔著頭髮,腦袋越來越混亂、無法思考,頭也越來越痛,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後腦一樣。
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啦!難道說我會夢遊?」

現在他也只能這樣猜測,但他真的是因為夢遊而來到這裡的嗎?再說,他根本就沒有夢遊這種習慣,也從來就沒有發生過睡前睡後醒來是在不同的地方這種事。

空白的記憶、疼痛不已的後腦勺、莫名其妙的位置轉移……

「我一定是中邪了。」

這是宇文秉最後替自己下的結論,但很快的就被旁邊女同學捲起手上的課本,狠狠的打了下去。

「別在那邊說些有的沒的了,快點去教職員辦公室啦!老師叫你過去。」

「教職員辦公室?」

聽見她說這句話,宇文秉馬上有了反應,總覺得之前好像也曾經被人叫去教職員辦公室,不過在快要想起來的時候,又覺得腦袋痛到快爆炸,讓他不願意再繼續想下去。

「我覺得在去之前我應該先去保健室……」

「好讓你繼續睡下去嗎?別開玩笑了,快點過去啦!」

女同學伸手朝宇文秉的背上用力一拍,頓時讓他提起精神來,被她打到的地方麻得像是被許多螞蟻爬過去一樣,讓他只能用著哀怨的眼神看著那張氣呼呼的臉。

「快點過去,老師可是說了要通知你爸喔。」

「什麼!要跟臭老爸說?這可不行!」

一聽說老師要通知他爸爸的消息,宇文秉的精神全都回來了,頭也不回地往教職員的方向飛奔過去。

繞過前面一個轉角,下了一層階梯後,他總算來到了教職員室,然而就在他經過放置在走廊旁邊的那一面鏡子的時候,卻不知道為什麼,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腳步,把注意力放在眼前這面鏡子上。

「鏡……子?」

這面鏡子讓他有點在意,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這面鏡子感興趣,好像他曾經在哪裡見過這面鏡子,又好像是這面鏡子在吸引他一樣。這樣說起來,的確有點好笑又詭異,可是他很清楚這份感覺是真實的。

他忍不住看著鏡子裡的自己,突然間,他注意到自己的額頭上慢慢流下了鮮紅色的液體,還沒馬上反應過來的他,伸手觸碰那沿著他的臉頰流下來的液體,瞇起雙眸盯著染紅的手指看,才意識到那是鮮血。

「咦?啊!我我我、我什麼時候流血的?」

慢半拍才發現自己居然在流血的宇文秉,慌張地用手擦拭著額頭,但是不管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止血,相對的,血反而越流越多,讓他的心瞬間感到一陣寒冷。

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為什麼我……」

他慌張地擦著血,卻反而染紅了自己的雙手以及衣服,甚至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,視線變得模糊不清。

最後只能虛弱的扶著額頭,靠在鏡子上面。他想大聲呼喊,讓教職員裡的老師能夠注意到他,卻不知道為什麼,喉嚨就是發不出聲音來。

一陣昏眩讓他把頭靠在鏡子上面,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,虛弱的他只能靠著鏡子,努力支撐住自己僅存的意識。

忽然間,他從鏡子上面感覺到一陣暖呼呼的溫熱感,頓時讓他覺得舒服不少,甚至有了自己沒有在流血的錯覺。可是,當他張開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時,頭上的鮮血仍然一滴滴的滴落在他的掌心中,證明了那不過是他的錯覺。

血並沒有止住,頭也還是很暈很難受,但他覺得自己的意識稍微清楚了一些。

「真是……奇怪,今天真的很奇怪……啊……」

不知道為什麼,在這種時候他想起來的不是父母親的臉孔,也不是自己人生的跑馬燈,而是那個僅僅在廁所裡見過一眼的男學生。

他忍不住嘲笑自己,居然在這種時候還在思考那個人在哪裡,就好像是那個人的安全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一樣。

別開玩笑了,他可是不認識那個人啊,根本就不認……

「宇文秉!」

一聲急促的叫喚,讓宇文秉錯愕的張大雙眼,轉身盯著面前的這面鏡子看,這才注意到,剛剛才從他腦海裡閃過的那張臉,現在居然清楚的出現在他的眼前,不停拍打著鏡子對他大喊著。

「宇文秉!該死,給我清醒一點,別死啊!」

「……嗯?奇怪……鏡子裡有人……」

「你別給我說夢話了!快給我振作起來!」

宇文秉覺得腦袋瓜非常沉重,像是有好多石頭壓在他的頭上,讓他喘不過氣來,但卻不知道為什麼,這個人的聲音卻一字一句的清楚傳入他的耳中,讓他就算不想去聽也不行,而且他也照著那個人的意思,咬牙努力振作起來。

搖搖流滿鮮血的腦袋瓜之後,他眨眼看著鏡中那張著急的臉,皺眉問道:「你到底是誰?」

「因為頭部受創的關係,所以更容易受控制了嗎……」那個人低咕了幾句話之後,才又再次抬起頭來,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個裝著水的小瓶子,往鏡子上面撒了上去。

就在鏡子被水弄濕的瞬間,宇文秉的頭居然穿過了鏡子,倒入那個人的懷中。

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,更還沒來得及理解,就聽見那個人像是放心一樣的鬆了口氣,對自己說:「幸好圓鏡有跟我提起這個狀況,特別囑咐過我了,不過它也說過這是最糟糕的情況……」

「圓鏡?那是誰啊?」宇文秉抓住了他的手臂,抬起頭來看著他,但是他只透過眼鏡看見那雙沉默的眼眸,並沒有聽見他給他的回答。

「總而言之,只要把水灑在鏡子上面,就能夠讓我們兩個人觸碰到對方,但我們沒有辦法利用這個方法到對方的空間去,也就是說──我跟你被關在兩個相同的地方、不同的空間裡。」

「等、等等,你說的話我沒一個字聽得懂啊。」

「你聽不懂也沒關係,我給你更簡單的任務。」他推了一下眼鏡,把宇文秉推出鏡子,對他說道:「去把油紙傘找回來。只要你找到它,你的記憶自然就會恢復了。」

「你……你果然知道我失去記憶這件事!」

宇文秉開心的往鏡子上面撲上去,卻硬生生地撞在鏡子上面,痛得他捂著鼻子蹲下身,微微顫抖著肩膀。

而站在他對面的人卻是無奈地看著他的反應,嘆了一口氣。

「鏡子浸濕後可以暫時讓我跟你碰觸到對方,但最多只能維持兩到三分鐘的時間,如果你想找我的話,就摸著鏡子呼喚我,這樣我就會知道你在找我,如果我沒來的話就留下訊息,我一樣會收得到。」

「哎──原來這鏡子有留言功能啊,真先進。」

宇文秉忍不住佩服的摸著鏡子,繼續問下去:「可是我又不認識你,怎麼呼喚你?」

「跟剛剛一樣腦袋瓜裡想著我就可以了。」鏡子對面的人很有自信的推了一下眼鏡,勾起嘴角微笑道:「比起這些,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跟剛才不一樣了?」

「身、身體?」聽見他這麼問,宇文秉趕緊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,臉色鐵青地抱住自己的手臂對他說:「難、難道你剛剛非禮我了嗎!」

眼鏡底下的臉瞬間爆出青筋來,即便他人在鏡子的另外一邊,宇文秉也還是能夠感受到他散發出的恐怖氣息。

於是他趕緊苦笑著改口說:「我我我我開玩笑的,您別當真啊……」

「……真是受不了你,如果可以的話,我希望你能夠多一點警覺心啊。」他無奈地再次嘆息,將兩手交叉放在胸前,看著宇文秉,「算了,反正我也不指望你能夠變得多聰明。」

「喂,你這話什麼意思啊?雖然我腦袋的確不靈光,但我也不是笨蛋好嗎!」

「剛才還滿身是血的人,好意思這樣對我說話?」

「滿身是血又怎樣!我是受傷……了……咦!」

直到被刻意提醒,宇文秉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頭不再流血,就連模糊不清的意識也都恢復了。

他馬上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的,對鏡子那邊的人說道:「哇!我沒想到我自然恢復力這麼強!」

「不是你恢復力強,是我接收了你的傷。」對方嘆了一口氣之後,小聲碎念著:「不這麼做的話,你之前因為衝擊而受到的傷,沒有辦法復原……幸好及時找到你,否則你就……」

「哎?你說什麼?」

處於興奮之中的宇文秉,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在說什麼,不過這點也在他的估算範圍內,所以他也不在乎宇文秉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。

只要能夠見到宇文秉活蹦亂跳的樣子,他就安心了。

才剛放心下來,他的腦袋便感到一陣暈眩,伸手摸了一下額頭。

液體從鼻樑慢慢滑下來,而他收回放在額頭的手指上面,也染上了鮮血,讓他嚴肅的皺起眉,對著還在展現自己肌肉的宇文秉說道:「聽好了,我還有一件事情必須提醒你,你應該有遇到一個自稱是『班長』的人吧?」

「班長?喔,有遇到啊。」

「小心那個人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宇文秉很自然地就提出了疑問,但他卻沒有得到回答。當他轉過頭去的時候,鏡子那頭的臉已經消失不見,鏡子上只映照著他呆滯的表情,彷彿剛才那一切,都只是自己的幻覺。

望著鏡中的自己,宇文秉眨了眨眼睛,歪著頭,認真思考著那個可疑人士說的話。他的腦袋裡,還很清楚記得那個人對他說過的話以及叮嚀,可是他不明白,自己為什麼要去相信一個可以透過鏡子和他說話的人?

說起來很好笑,雖然他也覺得自己這樣真的是蠢到不行,可是,他還是想去相信那個人說的話,並且心甘情願地照著他的指示去做。

「找到油紙傘還有小心班長對吧。」

他輕鬆地露出笑容來,把手搭在腰上,嘿嘿笑著。

不管怎麼樣都好,至少那個人真的如他所猜測的那樣,給了他找回記憶的線索,雖然這線索給得有點詭異,加上他還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真的能夠信任,不過,只要能將記憶找回來,他願意去賭賭看。

「啊,剛才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。」

此時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對方叫什麼的宇文秉,忍不住懊惱地搔著頭髮,不過現在對方已經消失了,就算是想問也沒辦法問到。

「算了,反正他說過,只要他利用鏡子呼喚他的話,他就會聽得到,那麼下次再問就好。」宇文秉搔搔頭,重新提起精神來,高舉著雙手大喊:「好!出發尋寶囉──」

「宇文秉!你一個人在教職員辦公室前面喊什麼喊!」

「媽啊!老師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兇器!」

被從教職員辦公室裡衝出來的老師嚇了一跳的宇文秉,一看見他手上又拿著板擦,馬上腳底抹油、轉身就逃。

「你給我徹底反省你翹課的事情!」

「我睡著了嘛!」

「那是什麼該死的理由!給我回來!」

宇文秉被老師追逐的身影,讓經過的學生們忍不住放聲大笑,兩人追逐的聲音更是傳遍了整座校園,甚至有人開始高呼「宇文秉加油」。

這樣一個充滿活力又光明的校園世界裡,讓人很難想像,在透過鏡子的另一面之中,存在著一個孤獨、黑暗的空間。

卓以然靠在鏡子旁邊的牆上喘息著,接收了宇文秉的傷之後,他知道自己會有一段時間無法自由行動,所以在這之前,他必須先藏到安全的地方才行。

可是,他很擔心在他恢復的時候,宇文秉遇上了什麼麻煩,無法馬上協助……所以如果不待在鏡子旁邊的話,他就沒有辦法聽見宇文秉留給他的訊息,在最即時的狀況下幫助他。

卓以然抬起頭看著一片漆黑的校舍,透過走廊邊的窗戶,細細聽著暴風雨以及閃電傳來的轟隆聲響。

慢慢喘息、慢慢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後,卓以然撐起了身體,彎曲手肘朝牆壁上的鏡子用力揮了下去。

鏡子應聲碎裂,玻璃碎片掉落在地上以及卓以然的身上,卓以然安靜地彎下身,撿起了其中一塊玻璃碎片,將它緊握在手掌心裡,再慢慢沿著牆壁挪動腳步。

才剛往前走了沒幾步路,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輕笑聲。

「我來幫你治療吧?搭檔。」

那個聲音讓卓以然全身僵硬,神色不安地慢慢轉過頭去,看著那站在黑夜之中,背對著窗外月光的男人。

他看不清楚他的臉,卻能夠看見他高高揚起的嘴角。

那是危險的訊號。

嘆了一口氣之後,卓以然轉身靠在牆壁上,垂下雙眸,冷視著眼前的男人,果斷地拒絕了他的好意。

「我不是你的搭檔,別自作多情了。」

「啊──的確,現在還不是呢。」那人同意了卓以然說的話,點點頭,「不過,只要那個男人死了的話,你的搭檔就會是我了,對吧?」

卓以然不安的握緊了手中的玻璃碎片,但是玻璃碎片卻沒有辦法在他的掌心裡留下傷口,這就代表宇文秉還安然無恙,也讓他稍稍安心下來。

重新抬起視線,那個男人已經從他的面前消失,留下他一個人待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的空間中。

「不、不行,我得去通知他……」卓以然著急地想要利用手上的玻璃碎片來留言給宇文秉,但是從宇文秉身上接收過來的傷,卻讓他沒辦法再多想,腦袋一陣暈眩,就這樣直接撲倒在地上,昏了過去。

 

待續~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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