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不容易擺脫楊韋司的追趕,但仲夏衍卻是身心俱疲,眼神已死,根本就不想去面對剛才發生的事實。

他抱著膝蓋,縮在牆角的陰暗處裡哈哈苦笑,彷彿四周都是彩色的,唯獨他身邊,是呈現黑白雙色。

人家說的「人生是黑白的」感覺,大概就像這樣。

仲夏衍現在可是深刻的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。

「您還好嗎?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。」式神不懂仲夏衍的心情,只能把他的表情,錯當成是身體上的問題。

一看見式神用白澤的臉慰問自己,仲夏衍就算是想生氣也沒辦法,搔搔頭髮,重新提起精神來。

「沒事,沒什麼。」

他站起身,看看四周,這才發現式神把他帶到體育館附近的倉庫前。

這附近沒什麼人,通常在放學後才會有體育社團的人過來,可以說是現在最佳的躲藏地點,只是,這樣他根本沒辦法回去上課。

「白澤要我別蹺課,但以現在的狀況來看,似乎沒辦法回去。」

回教室後,肯定又會被楊韋司纏上,能夠看見鬼魂、被式神纏著這些事情,已經夠可悲的了,現在還加上一個楊韋司──今天肯定會過得很難熬。

「您想回去上課嗎?」式神看見仲夏衍煩惱的模樣,便偏頭問著。「如果您希望的話,我可以把老師帶來這裡,為您上課。」

「拜託妳別再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!」仲夏衍的頭越來越痛,而頭痛的最大原因,就是眼前這個沒有常識的式神。

「是。」

白澤要他待在楊韋司身邊的原因,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,楊韋司完全把式神當成白澤,而且還擅自加油添醋,替他增加莫須有的罪名,這讓他怎麼好好跟楊韋司待在一塊?

而且那傢伙看著式神的眼神,好像有點不太對勁,這讓仲夏衍很不想讓他跟擁有白澤樣貌的式神有太多交集。

「仲大人。」

突然,式神的輕聲叫喚,拉回仲夏衍的注意力。

實在不習慣聽人這麼稱呼自己,仲夏衍頓時覺得頭皮發麻,撓了撓之後,才回答:「什麼事?」

「既然主人要您專心上課的話,不如就讓我來教您。」

仲夏衍驚訝的睜大眼睛,指著她說道:「妳認真的?」

「是,提供知識這點,也是身為式神的我的職責。再說,您也必須瞭解您自身的事情,無知會連累主人。」式神用柔和的聲音說著,但她的臉色卻慢慢變得可怕、冷血,說出口的話也越來越沒有情感。

仲夏衍忍不住倒吸一口氣,下意識地抖了下。

「要是您的存在對主人來說很礙事的話,那麼,就算違背命令,我也會以主人的安危為優先。」式神靠近仲夏衍,輕輕掐住他的脖子,以威脅的態度低語:「這點還希望您銘記在心。」

仲夏衍臉色鐵青。

因為白澤的外貌,以及由白紙化為人形的情景,讓他以為這個式神不過是白澤用來監視他的,但是此時此刻,式神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簡直令他快要不能呼吸。

直到式神恢復原來的溫柔態度,將手從他的脖子上挪開,他才能大口呼吸。

他摸著脖子,有些警戒的看著式神。

「妳還真是忠心……」

「這是當然,主人與您不同,她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。」

「重要?」

白澤總是不願意提起自己,所以他對她幾乎一概不知,頂多知道她很瞭解妖魔鬼怪、很擅長把它們趕走之類的。

他和白澤之間,不算朋友也不是僱傭關係,更不是情人,但白澤卻願意保護他、幫助他。

雖然白澤嘴上說,是因為自己的失誤才害他變成這樣,所以有責任要替他解決問題,但他卻隱約覺得,不單單是這個原因。

再說,不管是四喜還是式神,都很看重白澤的存在,這點,讓他很在意。

式神縮起雙眸,沒有回答仲夏衍的問題,繼續開口:「那麼,我們就從判斷魂魄這裡開始。」

不等仲夏衍點頭,式神飛快舉起手,朝他眼前晃過去。

仲夏衍的眼瞳由黑轉紅,卻閃現而逝,讓人以為是錯覺。

式神的手慢慢放下來,接著,他便看見身旁有霧氣般的東西,回頭一看,赫然發現眼前的世界變得非常「不同」。

雖然還在學校裡,但四周卻被各種透明的魂魄、染色的氣團圍繞,甚至還有奇怪的小矮人在四處亂跑。

如同棉花團的黑色球體,輕飄飄地來到他面前,碰觸他的臉頰,讓他感覺到帶電般的酥麻感。

「這這這、這是什麼──」

他摸著臉頰,往後退好幾步。

黑色棉花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,急急忙忙逃走,跑得不見蹤影。

「您現在所看到的『世界』,就是主人眼裡所見的世界。」式神來到他身邊,用平靜的口吻解釋。「主人雖不願讓您看見,但我認為這是必要的。不這麼做,您永遠也不可能瞭解主人。」

「白澤的……世界……」

仲夏衍瞪大雙眼,看著這如同百鬼夜行的畫面,難道白澤的雙眼所能夠看見的與他不同嗎?

那雙美麗的眼眸,白澤曾經說過那是她身為妖怪的證明,可是與他在一起的白澤,的的確確是個普通的女孩,他從未覺得她像妖怪。

他想不透白澤為什麼總是與人保持距離、態度若即若離,但看到這個「世界」後,他終於明白。

正因為沒辦法過著普通人的生活,所以白澤更不希望把其他人帶進她的世界。

眼前的畫面再次回歸平常,那些奇怪的東西、魂魄,他再也看不見,但心裡卻已經有了底。

「隨堂考時間。」突然間,式神開口。

仲夏衍差點沒嗆到。他訝異地張大嘴巴問:「妳、妳在說什麼啊!什麼隨堂考?」

「您何必如此驚訝?您這裡上完課,不是都會考試嗎?」

「那也才上了短短幾秒鐘而已,這樣就要考試,會不會太快了!」

「您放心,不是什麼太過艱難的題目。」式神轉過身,面向他,舉起食指說道:「第一個問題,您認為主人是什麼?」

「啊?」仲夏衍眨眨眼,搔著頭說道:「哪有什麼,不就是陰陽師之類的……」

「那麼第二個問題。」式神伸出第二根手指,接著問:「剛才那些是什麼?」

「是、是什……難道不是妖魔鬼怪?」

「最後一個問題。」最後,她將手放下,以水汪汪的無辜大眼睛,盯著仲夏衍看。「主人對您來說,是什麼樣的存在?」

「……耶?」

仲夏衍的臉紅得像蘋果,慌慌張張的往後退好幾步,但式神卻不死心地追上去,直到仲夏衍退到牆壁為止。

他汗流滿面,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流汗到脫水,可是式神就是不肯放棄。

下意識地別開眼,把視線往右邊移,卻看到式神纖細的手臂伸向他,擋住他的視線。

嬌小的身軀,將他這比他還要強壯的身體,強壓在牆壁上面。

仲夏衍生平第一次感受到,什麼叫做……壁咚。

「您不敢直視主人的臉,這對主人很失禮。」

「我才沒有!」仲夏衍雖然這麼說,卻始終無法面對她。

式神皺起眉,繼續追問:「那麼,請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。」

「呃,這……這個……朋、朋友?」

「只是這樣?」

「我、我也不知道啊。」

仲夏衍被逼得只能和式神面對面,想盡可能地與她保持距離,要是沒有這麼做,式神早就整個貼上來了。

若是身體真的緊貼的話,他大概會緊張到停止呼吸。

為了性命著想,他只能盡力回答對方咄咄逼人的問題。

可是式神卻對他的回答十分不滿,雖然笑容滿面,卻皮笑肉不笑,模樣像極了白澤本人,令仲夏衍背脊發寒。

「……算了。」盯著仲夏衍好一會兒後,式神才放棄,很快轉過身面向體育館。

仲夏衍拍拍胸口,鬆了口氣,卻聽見式神低聲道:「等把這位客人『請』回去之後,再繼續吧。仲大人。」

「咦?」仲夏衍沒聽懂,抬起頭一看,才發現體育館前被紫黑色的霧氣壟罩,就像是那時在民宿看到的「瘴氣」。

該不會,他又引來什麼「鬼」東西了吧……

 

待續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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