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
 

如往常般,鬧鐘在七點五十分的時候響起,側躺在沙發上的身體稍稍挪動了一下位置,掙扎幾分鐘之後,才頂著亂七八糟的頭髮爬起身,兩眼無神的坐在沙發上發呆。

將臉埋在右手掌心裡面,讓腦袋稍稍清醒些後,于斌才抬起頭來,將吵鬧不休的鬧鐘按掉。

「真討厭啊……上班的清晨。」

即使再不願意,于斌還是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浴室。

三個小時前他才剛回到家,連澡都還沒洗就直接躺在沙發上睡了,現在他的身上滿是汗臭味,看起來也沒什麼精神,黑眼圈都厚到快變成熊貓眼了。他會這麼累的原因只有一個,那就是他的職業。

身為人民的保母,于斌每天像是工作了二十五個小時一樣,就連吃飯時間也得嘴裡叼著麵包,雙腳快速追趕在歹徒身後。

但這就是他的人生,他在放棄了繼承父母的家業後所踏上的道路。而他會成為刑警,是為了調查十四年前的一起幼童集體死亡案件。

雖然說是「死亡」案件,但實際上,當時的警察就連屍體都沒找到,在那空蕩蕩的孤兒院裡,除了被遺留下來的玩具之外,「人」全都消失不見了,而且裡面完全平靜得如同前一秒還有人存在般,就連擺在桌上的餅乾,都還熱呼呼的。

像這種無法以科學做出根據的失蹤事件,警方為了不讓記者把事情鬧大,就對外聲稱是孤兒院的教職人員殺害了小孩們,再殺光其他教職員後,自殺身亡,偽造成了「死亡事件」,然後將整間孤兒院封鎖起來,不准任何人進入。甚至還利用高層關係,對當時查辦的所有人員施壓,不許他們把這件事情說出去。

或許這個說法可以對家屬還有外界有個交代,但是對于斌來說,根本是狗屁不通!

孤兒院裡除了教職人員之外,都是沒有父母的孩子們,所以根本不會有人為這些孩子們真心落淚,可是那一天,于斌可是整整站在孤兒院的大門口前,哭了一個小時。

因為在這裡有對他來說,比自己還要重要的「哥哥」存在。

也是從那天開始,他不再怨恨自己出身在那種與世隔絕的家庭中,相反的,他完全利用了父母給予他的資源,用功唸書,讓他以十分優異的成績與可怕的速度,在十七歲那年得到大學學位,再利用父親的關係,進入警局工作。

在進入警界的三年裡,他以自己的實力獲得了刑警的職位,從那天開始,他終於能夠開始調查關於這起案件的相關事情。但這個案件當時曾經被某個勢力壓下來,代表這個案件並不單純,所以在自行調查的過程中,于斌都是抱持著小心翼翼的態度進行著。

但都已經過了兩年的時間,他卻依然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。

「啊,對了。」在他那顆迷糊的腦袋瓜中,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,讓他頓時掃去臉上的疲憊,望著鏡中的自己。

「是今天吧,哥哥。」

于斌勉強對著鏡子露出笑容後,快速的洗臉刷牙,而後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,踏出家門。

 

 

在事件發生之後,父親和母親就帶著他搬到別的地方去,而以前住的房子,現在也早已經變成了荒廢的空屋,不但雜草叢生,就連那用鐵欄杆做成的大門,也已經生鏽得看不清上面所刻的紋路。

在這個他與「哥哥」利恩相遇的地方,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,而成為他的記憶了。

他將手裡的其中一束白色小花,放在這扇鐵門前面,之後便毫不留念的轉身離開。因為他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回來懷念,而是來做更重要的事情--弔祭他的哥哥。

這棟房子與孤兒院的距離很近,只有幾條街的距離,于斌緩慢挪動步伐,來到貼滿「禁止進入」的孤兒院前面,抬起頭看著這充滿回憶的地方,然後單膝跪下,將手中的白色小花束放在地上,雙手合十,安靜的祭拜著放下花束的地方。

「今天就是第十五年了呢,哥哥。」

十五年前的今天,就是發生那起集體死亡案件的那一天。同時也是于斌的生日。

每年的今天,他都會帶著花束來祭拜利恩,原本想趕快下班來這裡的,但還是被工作纏身,讓他來到這裡的時候,已經天黑了。

他永遠記得這一天利恩跟他約定好,要兩個人一起慶祝他的生日,但是他等了又等,就是等不到利恩的出現,於是他便偷偷溜出家裡,來到孤兒院的門口,但當時孤兒院裡卻已經是空無一人。

小小年紀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辦,只能慌張的跑回家中,告訴家裡的僕人們,而僕人們在打電話報警之後,警察來了,記者也來了,但他們只是不停的拍照,拉起封鎖線,什麼也沒做的離開了那裡。

而他就在記者陣陣的閃光燈下,淚流不止。

記憶中,于斌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,只是當他回神過來的時候,他的腦海中只浮現了兩個字。

真相。

他要找出真相。

利恩不可能一句話都不說就消失得無影無蹤,而現場根本連屍體也沒見到,所以他完全不相信利恩已經死了。再說,若利恩真的已經慘遭不幸,那麼他至少也要見到利恩的屍體才肯罷休!

為此,他成為了刑警。

默默祭拜完之後,于斌站起身,再一次注視著已經為廢屋的孤兒院。左邊的盪鞦韆,曾經是他跟利恩最喜歡玩的地方;右邊的花圃裡,還藏有當年他們兩人埋下的時光膠囊,教室的牆壁上,也有他與利恩惡作劇而留下的塗鴉。

回憶蜂擁般的進入他的腦海中,讓本來就已經很睏的于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,就在這個時候,一個東西快速的從他身旁飛過,進入了孤兒院之中,嚇得他頓時清醒過來,睜大雙眼看著孤兒院。

「……錯、錯覺嗎?看來我真的太累了。」

天色太暗,加上這附近的路燈因為壞掉,一直閃爍不停,所以于斌決定把剛才那個身影當成疲勞的證明,慢慢走向停在路邊的車,但前腳才剛要離開,孤兒院裡卻傳出了一陣巨大的聲響。

這次他可不是太累聽錯,是真的有東西進入了孤兒院裡!

於是于斌立刻從懷裡掏出了手槍,衝入孤兒院之中,朝聲音來源快步飛奔過去。

但當他進入房子裡之後,四周又安靜下來,于斌小心翼翼的踏在布滿灰塵與蜘蛛網的走廊上,尋找聲音的來源。

他將背靠在牆壁上,轉手打開遊戲室的拉門,悄悄側眼進去看,但是裡面卻除了灰塵之外,什麼也沒有。裡面的東西就像是被人搬光一樣,什麼也不剩。于斌又接連看了幾個房間,但是那聲巨響卻再也沒有出現。

「好奇怪……不可能是我幻聽啊!這麼大的聲音……」

沒見到狀況,于斌也只好將手槍放回懷中,當他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,孤兒院的大門前站著一名小女孩的身影。

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,雙眼看起來很沒精神,瘦弱的身體彷彿好幾天沒有吃東西,就連站著也會不停左右晃動。

于斌當下沒有想太多,單純認為是迷路的小孩子,便帶著笑容走向她。

「怎麼了?妳迷路了嗎?」

小女孩抬起眼眸,無神的雙眼靜靜的盯著于斌看,乾裂的嘴唇慢慢張開,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也抬了起來,指著于斌喃喃自語著。

雖然聽不見小女孩在說些什麼,但于斌卻有種很不安的感覺,促使他停下了腳步。

「小妹妹,妳不用怕,大哥哥是刑警,不會傷害妳的。」

不知道為什麼,在于斌說出這句話之後,小女孩突然露出彎月般的笑容,嘴角高高拉向臉頰兩側,比例與臉的大小完全不符,頓時讓于斌吃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
“不會傷害我?是的,因為你沒那個本事。”

小女孩突然用著與她外表不搭的語氣,對于斌說著,這句話就像是不將于斌看在眼底似的,似乎對她來說,與其要擔心她,還不需先擔心自身的狀況還比較好。

面對這陣低沉、沙啞的聲音,于斌當下就驚覺不妙,反射性的想要逃跑,但是他的雙腳卻不聽他的使喚,不管他怎麼想離開,雙腳卻還是牢牢的黏在地上。

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後,才發現有一大片黑壓壓的東西纏住了他的下半身,讓他連動都動不了。相反的,門前的小女孩卻是緩慢的走向他,那隻舉起的手瞬間化作了尖銳的矛頭。

「媽、媽啊!」

見到這超乎常理的事情,于斌完全無法反抗,當他注意到的時候,小女孩那隻尖銳的手已經抵住了他的下巴,輕輕刺入他的皮膚裡,流出了鮮血。

「痛……」

刺痛感讓于斌吞口水的動作變得十分困難,他緊張的看著小女孩的笑臉,完全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。

「可惡……快放開我!」

“你沒資格命令我,小子。現在你只要乖乖的配合我就好,如果你做得不錯,我至少還可以大發慈悲,留你一條全屍”

全屍……所以他真的死定了。

但小女孩所說的「配合」,到底是指什麼?

當于斌還在思考小女孩話中的意義時,他與小女孩之間突然出現一陣旋風,由小瞬間向兩側漲大開來,分別將于斌和小女孩向兩側彈飛。

原本抓住于斌的那團黑色東西,立刻衝到小女孩身後,牢牢的接住了她,而于斌則是在快要撞上牆壁的時候,被那陣吹飛他的旋風包圍起來,緩衝了他的速度,讓他停在牆壁前面,而不是直接撞上去。

而那包圍著他身體的旋風,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,化作了人的身型,雙手緊緊將他的身體抱在懷中。于斌驚訝的轉頭看著這能夠抱起他的小小身體,一連串的怪異事件早就讓他的「常識」飛得不見蹤影,剩下的只有滿腹的疑問。

這個嬌小的身體,看起來不過只有十幾歲而已,但他的力氣卻無比的大,令于斌吃驚。不過,雖然身體矮小,可是他的頭髮卻是一片雪白,根本不像是他這種年紀會有的髮色,而他的無袖外套也破爛到能夠清楚看見縫補的痕跡。

從他露出的手臂上,滿滿的都是傷痕,就好像是曾經跟人血拼過一樣。

當于斌正想開口詢問他的身分時,他卻反而先露出了臉,望著他那副受驚嚇的表情溫柔說道:「沒事吧?于斌。」

「你、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?」

「好過分啊--難道你忘了我是誰嗎?」

「……咦?」

不管于斌怎麼看,就是不覺得自己有見過眼前這張臉,也許是因為這裡太過昏暗的關係吧!

兩人的對話還沒有個結果,對面的小女孩倒是發出了興奮的笑聲。

“你總算出現了,阿爾泰。”

小女孩的聲音讓兩人同人面對她,而小女孩的雙手早已經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,變成兩隻尖銳的矛頭,高高向上伸長,在頭頂上舞動。在這兩隻手臂底下的小女孩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,駝背的身體向前貼近地面,彎曲的脊椎裡出現了更多尖銳的手臂,變成了于斌從沒見過的怪物。

那軟趴趴的黑色影子爬上了她的身體,像是咀嚼一樣的啃咬著,但是黑色影子卻是像鑽洞一樣進入小女孩的身體裡面,就像是被小女孩吸收掉一樣。在黑色影子消失之後,小女孩站直身體,貪婪的舔了舔嘴唇。

“這樣就跟你勢均力敵了吧?阿爾泰”

「呿,把Partner吞下去了嗎。

在見到眼前的畫面後,抱著他的阿爾泰不知為什麼,發出不悅的聲音。下一秒鐘,小女孩那數不清的觸手便朝他們襲擊而來,阿爾泰飛快揚起腳上的旋風,帶著于斌快速逃離開來。

小女孩的觸手沒入地板底下,像是拆房子一樣的順著走廊,快速朝兩人掃過去。習慣了這個怪異現象的于斌,很快抽出了懷裡的配槍,一把抓住阿爾泰的脖子,將他的頭壓入自己的懷中,而後對著那在阿爾泰身後的小女孩開槍。

子彈準確的打中了小女孩的眉心,衝擊力讓小女孩的頭向後仰,但小女孩卻很快的站穩了腳步,不再讓自己的身體往後傾倒,接著飛快抬起頭對著于斌露出笑容。

看見小女孩那黑色的眼眸與血紅色瞳孔,于斌更加確信自己真的是「見鬼了」。

小女孩伸手從眉心間拿出了子彈,不屑的將它隨意往地上一扔,瞇起了那雙怪異的眼眸,側身看著于斌。

“區區人類居然敢對我開槍,真是不要命了。”

「手槍居然……沒有用?」

「啊,這是當然。因為把Partner吞下去之後,她的身體就已經超越了人類。」

阿爾泰抬起頭來,伸手將于斌的手槍拿走,放回他懷中的套袋裡。

「別妄想用這種普通的東西殺了她,于斌。」

「那這下子我們不就死定了?」

「這倒不一定。」

面對連槍也打不死的怪物,阿爾泰露出了陽光般的爽朗笑容,瞬間讓于斌一愣,回憶中的那個人在他眼前與阿爾泰的身影重疊,讓他的心也隨之動搖起來。

阿爾泰帶著他,左右竄逃著躲避觸手的襲擊,小小的孤兒院瞬間坍塌,兩人也已經全身沾滿塵埃,躲藏在庭院裡的溜滑梯底下。

終於將于斌放下來的阿爾泰,先是警戒的悄悄看著外面,然後再對于斌說道:「你就待在這裡,不要出來,聽見沒有?」

于斌拉住了正要離開的阿爾泰,擔憂的皺眉道:「等一等,難道你打算一個人去對付那個怪物?」

「那傢伙不是怪物。」阿爾泰伸手撫摸著于斌的頭頂,像個寵溺弟弟的哥哥一樣,再一次對于斌露出了那抹令他懷念的笑容,「放心吧,于斌。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傷害你的,就算是要賠上我這條命,我也會保護你。」

于斌聽見這句話之後,瞬間愣住,當他想要開口問些什麼的時候,阿爾泰卻已經從他的面前離開。被留下的于斌只能看著他隻身衝向那個怪物,無能為力。

「為什麼……」乾啞的喉嚨裡發出了聲音,默默的問著自己:「為什麼這個人的背影,會跟他這麼像……」

于斌從溜滑梯底下探出頭的時候,阿爾泰已經在庭院與那隻怪物對視著了,那隻怪物似乎比剛才還要巨大許多,觸手的數量似乎也增加不少,但那小小的身軀卻像是已經承受不住觸手的重量,趴在地上匍匐前進,模樣格外恐怖。

站在她面前的阿爾泰似乎沒有要出手的打算,反而是將雙手放在長衣的口袋中,就連剛才那些旋風也沒召喚出來,一點戰鬥的念頭也沒有。

不明白阿爾泰在想些什麼的于斌,雖然擔心,但也不敢隨便離開那個地方。連手槍也殺不死的怪物,根本不是他能夠對付的。

而且不只他,就連這隻怪物也對毫無戰鬥意願的阿爾泰發出怨恨的聲音。

“阿爾泰,你這是什麼意思?為什麼面對這樣的我,卻還是一點戰鬥的意願也沒有?”

「妳應該明白吧?吞下Partner會有什麼後果。」

“後果?哈!只要能得到跟你一樣的強大的力量,那就算是會被打入地獄也無所謂!”

「如果只是被打入地獄,那也太輕鬆了。」阿爾泰將手從口袋裡伸出來,指著這隻妖怪緊貼在地面上的身體,冷聲道:「吞下Partner之後的三十分鐘內,如果沒有成功與Partner融合為一體,那麼妳將會魂飛魄散--也就是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,就連到地獄的資格都沒有。」

怪物的身體左右搖晃著,遲鈍的聽著阿爾泰說的話,而後用著刺耳、尖銳的聲音,將觸手全數高舉向天空,放聲大笑。

“咯哈哈哈哈--既然如此,我只要在三十分鐘內跟Partner分離的話,那就……”

「真是單純。」阿爾泰很快的打斷了怪物狂妄的笑聲,深深嘆了一口氣之後,說道:「妳覺得Partner是會乖乖聽話的寵物嗎?」

怪物閉口不語,但阿爾泰還是繼續說下去:「妳跟我一樣都知道Partner的危險度有多高,也一樣知道,跟Partner融合為一體是很危險的事情,但為什麼妳為了打倒我,卻還是不惜做出這麼危險的決定?」

“……你是不會懂的,因為你是背叛了我們的逃犯。”

「呵,同時我也是唯一一個成功和Partner合體的人啊。」

“不要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是特別的!我也……唔!”

突然間,怪物停頓了一下,感覺像是有東西卡在喉嚨般,背上的觸手扭曲的縮了起來,趴在地上的身體也瞬間向後翻起,發出慘痛的叫聲。

“嗚哇!啊--這、這是什麼?好痛!好痛!”

怪物痛苦的叫喊著,而阿爾泰只是沉默的垂下雙眼,漠視著因疼痛而開始在地上翻滾的怪物,一點悲憫的意思也沒有,彷彿怪物的痛苦在他眼裡看來,根本不算什麼。

阿爾泰轉過身,背對著已經無法繼續戰鬥下去的怪物,嘆氣道:「只不過才跟Partner合體幾分鐘的時間,就已經如此難受,看來妳連跟Partner合體的資格也沒有呢。」

“你、你……嗚啊!好痛!”

怪物雖然想忍痛的攻擊阿爾泰,但是她卻痛得連觸手都無法控制自如,只能全部縮在身體上面,關節怪異的扭曲著。她的慘叫聲十分淒慘又可怕,就連躲在溜滑梯底下的于斌都不自覺全身發抖,捂著耳朵,盡可能不將這聲音聽進去。

唯一沒有任何感覺的,就只有背對著怪物的阿爾泰。

他冷冷的轉過頭看向怪物,眼神中毫無溫度,淨是鄙視與不屑,面對已經被疼痛折騰得說不出話來,只能慘叫的怪物,輕輕勾起了嘴角。

最後,控制不住體內那股力量的怪物,身體融化成黑色的血水,攤平在地上,一動也不動的,失去了呼吸。

阿爾泰收回視線,毫不留念的轉身走向溜滑梯,蹲在溜滑梯底下的洞口前面,眨眼看著把耳朵摀起來的于斌,咧嘴一笑。

「沒事了。」

聽見阿爾泰的聲音,于斌重重的震了一下身體,才緩慢的把手從耳朵上移開,面向著阿爾泰的笑容。當他看見阿爾泰伸出食指,輕輕貼在他的額頭上面時,他沒有躲開,也沒有抗拒,而是靜靜的閉上了雙眼。

隨後,他便失去了意識。

 

 

鬧鐘準時的響起鬧鈴聲,催促床上的人該起床了,但把身體縮在被窩裡的于斌卻是慵懶的翻了個身,伸出一隻手來,在旁邊的矮桌上到處摸索著,尋找鬧鐘的所在處。左右摸了摸之後,于斌總算找到了吵人的鬧鐘,成功的關掉了鬧鈴聲。

把鬧鐘拿進棉被裡看了下時間,于斌這才緩慢的翻開棉被,邊打哈欠邊坐起身來。

「哈啊……又要上班了。唔?」

當他懶腰伸到一半時,他發現身旁似乎還躺著另外一個東西,於是立刻閉起張大的嘴巴,轉頭看著棉被凸起的地方,眨了眨眼睛。慢慢將棉被翻開之後,他看見一名全身光溜溜的白髮少年,正捲縮在自己的身邊,舒服的躺著。

這瞬間,昨晚所發生的事情全部清楚的回到了于斌的腦海中,睡迷糊的于斌這才訝異的與阿爾泰拉開距離,狼狽的從床上掉了下去。

「碰」的一聲,吵醒了沉睡的阿爾泰。他一邊揉著眼睛,一邊看著高舉著打開的大腿,躺在地上的于斌時,忍不住皺緊眉頭,呢喃道:「于斌,一大早的你在吵什麼?」

「你你你……你為什麼會全身光溜溜的睡在我旁邊!還、還有,你是怎麼跟我回家的!」

「你在說什麼啊?昨天晚上是你自己突然間昏倒過去,所以我才把你扛回來的耶。你的床單這麼乾淨,我怎麼可以穿著髒兮兮的衣服上床睡覺?所以我才會把衣服全脫了啊。」

阿爾泰的回答聽起來十分有說服力。昨天晚上于斌的確是在見到阿爾泰回到他身邊後,就放鬆下來的昏睡過去,而且他根本沒有任何回到家的記憶,所以……真的是阿爾泰送他回家的?

可是,與他初次見面的阿爾泰,怎麼會知道他住在哪裡?

于斌先把腿放回地上,站起來之後,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阿爾泰的說道:「是、是嗎?那我先謝謝你了……但你是怎麼知道我住在哪?」

「因為我一直在看著你。」阿爾泰盤起腿坐在床上,對于斌露出爽朗的笑容,讓于斌愣了愣。

「這十幾年來,我一直都在暗中陪伴著你,于斌。」

令于斌震驚的,並不是阿爾泰的這番話,而是這張出現在光線底下的面孔。

由於昨天晚上天色太過昏暗,加上孤兒院那邊也沒有路燈之類的光線,所以當時的他根本沒有看清楚阿爾泰的長相,但現在有了陽光的輔助,阿爾泰的模樣深深的烙印在他的雙瞳裡,而這張臉,卻讓他錯愕得睜大雙眼,頓時放下了心中的警戒。

「你、你的臉……」

「嗯?我的臉?我的臉怎麼了嗎?」于斌的聲音讓阿爾泰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,但摸不出所以然的他卻只能皺著眉頭,不解的揪起嘴,「沒有怎麼樣啊!喂,于斌,你到底是……于斌?」

就在阿爾泰重新抬起頭,看著于斌的同時,于斌的眼角落下了淚珠,不知道為什麼哭了出來,但落淚的事實,就連于斌自己也沒有察覺到,反而是在聽見了阿爾泰驚訝的呼喊聲之後,他才慢半拍的摸著臉頰上的淚水。
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于斌垂下頭,顫抖著肩膀低語著,令阿爾泰有點擔心,但過不到幾秒鐘的時間,于斌卻又突然抬起頭來,伸出手指著被他的舉動嚇到的阿爾泰,大聲喊道:「為什麼失蹤十五年的你會出現在這裡!而且居然完全沒長大!」

于斌會這麼驚訝,是有道理的。

因為眼前這個會使用奇怪力量的少年,正是十五年前那件失蹤案的其中一名孩子--利恩,也就是他稱之為「哥哥」的人。

還以為于斌會說出什麼話來的阿爾泰,聽見了于斌這慢了整整一晚的暴發,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。

「哈哈哈哈!于斌,你這小子還是一樣可愛啊!哈哈哈哈哈--快、快笑死我了!」

「笑什麼!」于斌也知道自己的反應遲鈍到不行,但這也不能怪他啊!昨天晚上太過混亂,加上天色昏暗,讓他根本沒有辦法看清楚阿爾泰的面容。

難怪昨天阿爾泰會用那種彷彿認識他的口吻說話,原來阿爾泰就是利恩!

但更讓他搞不清楚的,就是阿爾泰這經過了十五年,卻完全沒有改變的外貌。

阿爾泰笑得喘息,但還是不忘對于斌解釋自己的狀況,於是便收起大笑,眼神銳利的掃過于斌的臉龐,勾起嘴角說道:「我會好好說給你聽的,于斌。但在這之前,你得先接受一個事實。」

「事……實?」

「那就是『利恩』這個人已經死亡的事實。」

 

待續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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